邱岳

(资料图片)

我第一次带女儿去迪士尼乐园，像是完成一个为人父母的任务。清早去排队时我暗暗给自己打气，告诉自己坚持一下，一天很快就能过去，只要女儿开心就好。

在我心目中，迪士尼乐园不过是另一个“儿童乐园”，一些潦草涂上颜色的电动玩偶，巨大的机械臂上陈旧的假飞机，只是换了一个地方坐小区门口的摇摇车而已。

但当我进入乐园内部之后，对“儿童乐园”的刻板印象便逐渐融化、消散，我开始被园区内随处可见的精致和用心所打动。

最终彻底击溃我的是一个小飞侠主题的游乐项目。

我们坐在一个车厢里，车厢穿过黑暗，进入布景房间，在房间中可以看到一些卡通人物和陈设，然后车厢突然转向，冲出窗口“飞”进夜空。

我们在墨蓝色的云彩中穿梭，风吹到脸上，低头向下望去，看到远远地面上的山川河流、城市和像火柴盒般的建筑，建筑的窗口中透出星星点点微弱的光——我们飞起来了。

看着眼前的一切，我突然感到呼吸急促，好像有什么东西堵在胸口。

眼前的每一个细节都在我遥远的记忆中真切地见到过。那是在我很小的时候，晚上独自躺在床上，我常常幻想自己会飞，我钻在被窝里睁大眼睛，在黑暗中我能看到地面上小小的城市和身边柔软的云。我会左右摆动肩膀调整方向，也会鼓起腮帮子吹气，风在被子上反弹回来划过我的脸，好像自己时而俯冲时而盘旋。

我当然知道这都是幼稚的幻觉，四五岁的小孩子也早已经懂得，人怎么可能会飞。所以我从不会向别人说起自己在被窝里可笑的所作所为，有时听到门外父母经过的声音，也会赶忙假装睡着，以免被发现这种让人难为情的行径。

然而在三十年后的某一天，当我有些烦躁地带着女儿在人头攒动的队伍中排了半天，像赶着完成任务一样蜷缩坐进外表看起来可笑的车厢中之后，却突然坠入黑暗，看到了这样一幕。

我感到这背后有一个人，他不但懂得我所有那些藏在被窝里羞于启齿的幻想，而且并不认为它们幼稚可笑。他花费了许多钱和时间设计打造这些复杂的布景和机关，郑重而不厌其烦地完善其中每一处微不足道的细节，他付出的所有辛苦，只为在这短短的几分钟里告诉我，他在乎。